5月11日下午,小说家、译者默音携新作《笔的重量》《她的生活》做客鼓楼区图书馆“春风阅读季”,与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朱婧展开了一场跨越写作与翻译的深度对谈。
非虚构评论集《笔的重量》记录了樋口一叶、田村俊子、武田百合子等从明治到昭和的女性创作者 ,她们曾努力打破边界,创下数个“第一”,却正在被人遗忘。默音潜入时间的河流,捕捉这些失散的天才火花,再现了她们的历史。小说集《她的生活》则收录了默音的六部中短篇小说,从上海到东京,从未来到千禧年,讲述了六个不同的“她”的故事,默音笔下的“她们”面对各自的命运,以自由意志和爱的体验,在无常人生中找到确认与救赎。两本新书互为镜像,在虚构和非虚构之间,读者触达“她们”的世界,也照见自己的生活。
且翻译且创作,文学作为命运
默音坦言,自己写作和学日语都始于迷茫的16岁,当时她作为知青子女从云南回上海参加中考失利,考进了一所职校。职校期间,默音偶然读到一本没有封皮、也没有前十几页的书,甚至不知道书名叫什么、是谁写的,看完后却惊为天人,还书的时候她才知道,这本书是村上春树的《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
后来,默音进入日资商场上海第一八佰伴实习,被分在中国字画和文房四宝柜台,“商场经理是一个文艺中年,他办了一个对商场来说规格过高的西安碑林拓片展,那个展厅没有一个人进来看,有一个星期我都站在《颜氏家庙碑》面前,看着古时候中国人的字迹,不知道自己将来是不是就这样一直当营业员。”在站柜台没事做的空闲里,默音想到一个关于未来的故事,在同事的鼓励下写成科幻小说,投给《科幻世界》并获得发表,由此开启写作之路。而日语的精进,则让她从“村上春树的读者”逐渐成为译者,先后翻译了《青梅竹马》《日日杂记》等日本文学作品。
作为在大学教创意写作的老师,朱婧开始关注默音,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种“清晰可学习的写作轨迹”,一条“翻译即研究,研究即创作”的独特路径。以武田百合子为例,默音在翻译了她的日记体散文《日日杂记》《富士日记》后,不仅撰写了万字非虚构《口述笔记员的声音》,还创作了科幻小说《梦城》重构《富士日记》的故事。
对默音来说,这并不是刻意为之的创作模式,而是自然而然的兴趣导向。活动现场,她回顾了自己从翻译和研究樋口一叶的著作,进而开始翻译和爬梳自己喜欢的武田百合子作品和生平,随后从百合子获得的“田村俊子奖”切入,看到了日本第一位以稿费实现经济独立的女作家田村俊子的精彩人生。书名《她的生活》,原本是田村俊子创作于110年前的小说标题,故事讲述了一位女性创作者在结婚后被家务捆绑,很难挤出时间写作的困局,“我们会看到,这种困局其实也发生在现代女性创作者身上,这篇小说虽然过了110年,但还是有一定的现实意义。为了纪念俊子,我的这篇非虚构和我的小说集都用了同样的名字。”
过去与现在交织,打捞女性创作者的微光
分享会现场,朱婧和默音围绕她们都很喜欢的《富士日记》展开探讨。这本书是武田百合子记录一家人13年山居期间日常生活的日记,百合子长期担任丈夫武田泰淳的口述笔记员,她的日常记录也常被丈夫“借用”在小说里。丈夫泰淳去世后,身为随笔作家的武田百合子才逐渐出现。
在默音看来,武田百合子是天生的作家,她活得兴致勃勃,有巨大的能量,光是看着她记录生活的文字,似乎就能汲取到一些力量。此外,在武田百合子的日常记录中,浓缩了一个家庭、一个社会的变迁。
朱婧则关注到了从《富士日记》到《日日杂记》中生与死的轮回。《富士日记》中记录了一只精力旺盛、四处捕猎的小猫阿球,与此同时,武田泰淳却身患疾病,逐渐衰弱,走向死亡。在后来的《日日杂记》里,武田百合子又记录了小猫阿球的衰老和死亡。面对死亡,百合子的表达和情感都保持了一定距离,朱婧认为,这更接近当代人的生活态度与处理方式。
从明治末期到大正再到昭和,日本有一大批女性开始自己的创作,在这条时间线上,女性文学月刊《青鞜》是绕不开的一本杂志。这本杂志的作者和编辑完全由女性组成,她们在每一期月刊的编后记里毫无保留地谈论自己周边的生活,一度引发很多争议,如今看来却是宝贵的。朱婧认为,从这群女性的文字中,能看到那个时代创作者的热情与想象力,以及面对情感与欲望的坦荡。
默音在《笔的重量》这篇非虚构作品里,着重关注了两位给《青鞜》画过插画的女艺术家尾竹红吉、高村智惠子的人生经历,她们都曾在年轻时展露才华,却都在结婚后逐渐放弃艺术,湮没于历史之中。通过写同时代的田村俊子、《青鞜》相关女性创作者们的经历,默音打捞、呈现了那个时代“新女性”的觉醒与无奈。
现代快报/现代+记者 姜斯佳/文 马晶晶 顾闻/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