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端午，谓五月五日也。兰芷清芬间，古老的节日载着延绵千年的华夏记忆而至。赛龙舟、包糯粽、插蒲草，端午习俗凝聚深邃的文化内涵，也能反映千百年前人们丰富多彩的生活。
临近端午佳节，新江苏记者借省内各大博物馆馆藏文物“穿越古今”，带您一起追溯“何以端午”。
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遥想两千年前，楚国郢城被秦军攻破，屈原木然立于汨罗江畔，涛声呜咽，远峰凄厉，悲愤的诗人纵身一跃，以身殉国。当地百姓为避免江中水怪吞食屈夫子身体，向江中投掷糯米食物，并划着龙舟打捞尸首。后来，为纪念屈原，人们将农历五月初五这一天定为端午。
屈原之于后世，是忠贞不渝的爱国者，亦是中华五千年文明史的巍巍高峰。“衣被词人，非一代也。”其创作的“楚辞”诗体与《诗经》并称“风骚”，情感之恣肆，气势之磅礴，为华夏文学开启了极为隆重而辉煌的一幕。
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傅抱石因崇尚屈原“抱石沉江”之气节，遂易名“抱石”。南京博物院现藏《楚辞山鬼图轴》即傅抱石所作，取自《九歌·山鬼》。画中山鬼眼眸盛情，侧身回望，却迟迟等不到来人。大笔蘸墨挥笔疾刷，横涂竖抹，隐有风雨如泣如诉之声，闻之怅然。
每逢五月初五，锣鼓声起，刻上龙图腾的木船在水面驰逐，击鼓声响彻两岸，承载着人们祈福迎祥的美好愿景。
赛龙舟，尤在水系发达的南方，劈波斩浪了千年。早在春秋战国时期，龙舟竞渡盛行于吴楚越地区，东汉之后扩大，到南北朝成为了全国性的节令活动。在吴地，龙舟也为另一位英杰扬楫。春秋吴国，伍子胥拜吴国大夫，西破强楚，北威齐晋，使阖闾成为春秋五霸之一。每逢端午，苏州胥江两岸，七里山塘，锦绣披挂，龙首高昂，遐迩振动。
舟行水上而不落，其背后的智慧从古人见窾木浮而来。南京博物院现藏独木舟，被誉为“天下第一舟”，自常州市武进淹城遗址出土。古淹城城池三城三河，水路是主要通道，先民们刳木为舟，渡水往来，自得一派“水乡”生活。
端午由来各本其源，除了“屈原说”“伍子胥说”之外，还有“恶月恶日驱避说”。农历五月天气湿热，毒虫滋生且瘟瘴易发，古时民间认为“端午到，五毒醒”，五月也因此被视为“恶月”“毒月”。流传至今的许多端午习俗里，多出于避疫驱毒、祈福安康等目的。
端午饮雄黄的习俗，在长江流域地区极为盛行。雄黄是味中药，药性辛苦，既可外搽又可内服。《荆楚岁时记》有言，“以菖蒲或镂或屑，以冷酒。”蒲酒芳香爽口，后拌上少许雄黄、朱砂等，就成了流传甚广的雄黄酒。
夏饮雄黄或蒲酒，冰镇为佳。南京博物院现藏战国时期的原始青瓷冰酒器，便可达到给美酒制冷的效果。冰酒器置于承盘，使用时在承盘内放置冰块，冰酒器内加水，再将酒杯放进冰酒器的圆孔，冰降水温、水降酒温，杯中美酒变作解暑的夏日冰饮，惬意畅快。
雄黄用途，非饮而已。明冯应京《月令广义》中说，“五日用朱砂酒，辟邪解毒，用酒染额胸手足心，无会虺蛇之患。又以洒墙壁门窗，以避毒虫。”可见其祛除毒蛀之用。
谈及祛除毒蛀，古人认为，蝎子、蛇、壁虎、蜈蚣、蟾蜍为五种毒虫，俗称“五毒”。宋人周密的《武林旧事》说：“插食盘架，设天师艾虎，意思山子数十座，五色蒲丝百草霜，以大合三层，饰以珠翠葵榴艾花。蜈蚣、蛇、蝎、蜥蜴等，谓之‘毒虫’。”彼时，“五毒文化”在民间盛行，出现了将端午节避除毒邪的需求与张天师镇妖除祟的法力结合起来的现象，在瓷器纹饰中可见端倪。
南京市博物馆藏明五彩张天师斩五毒图盘，张天师持剑与符碗立于树下坡地上，四周绘蟾蜍、蝎、蛇等毒物，外腹壁绘有菖蒲叶、折枝石榴花、艾草等，五毒间绘其中。小小彩盘，寄托着人们祈求平安健康的质朴心愿。
民间传说中可避除毒邪的人物不止张天师一人。《燕京岁时记》载：“每至端阳，市肆间用尺幅黄纸，盖以朱印，或绘画天师、钟馗之像，或绘画五毒符咒之形，悬而售之。都人士争相购买，粘之中门，以避祟恶。”
端午悬钟馗像的由来，据说与唐明皇有关。相传唐明皇曾受疟疾鬼作祟一个月，后梦见有大鬼捉疟疾鬼而啖之，遂痊愈。他感念大鬼钟馗，故命吴道子画钟馗捉鬼之像，通令天下端午节家家张贴，以除邪魔，护家安康。
扬州博物馆藏《钟馗图》，为“扬州八怪”之一的黄慎所作。他笔下的钟馗双目炯炯，衣纹用泼墨粗笔劲扫，时急时缓中，动态神情跃然纸上。如郑板桥为黄慎所题诗句，画到精神飘没处，更无真相有真魂。
端午时节，祈求安康的愿望蕴藏在民间习俗里，家家户户过节的景象汇成“端午景”，流于街巷。五月前后，人们悬艾叶、挂菖蒲，泡百草汤澡以求化病祛灾。家中有孩童的，还会将五色丝线绕成长命缕佩戴在身上，直到六月六才剪下来，寓意“辟兵及鬼，令人不病瘟”。
五月初时的“端午景”，在喧闹集市，也在寻常人家。扬州博物馆收藏的清代画家顾让画作《端午景图轴》，描绘孩童野外游玩的景象。他们或蹲地试探蟾蜍，或手扬蒲扇消热，或躲在身后偷瞄，寥寥笔画，孩子顽劣的天性和形神勾勒而成，趣意盎然。
端午与夏至比邻，正是荷花初露的时候。与水为邻的地区，在端午节还有放荷花灯的习俗。荷香暗度，袅袅烟波系于水边，迎来一场又一场水上盛会。船只喧嚣叠着鼓声，将荷叶上的水滴震落。古人爱在端午采莲，一支盛大的队伍在街巷里穿梭，行进间反复咏唱着《采莲歌》，祈祷消灾纳福。
六朝博物馆藏南朝青瓷莲花尊，是南北朝时期同类器物中最大、最精美的一只，堪称青瓷之王。莲花尊通体遍施贴花、刻花纹饰，重瓣与莲瓣尖微上卷的形态生动细致，仰莲或覆莲交叠，将古人眼中的高雅莲花完美地交融在器物之中。
新江苏·中国江苏网记者 柏丽娟 童棹凡 王天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