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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著名学者朱江辞世 著作等身 他最满意三本书
2月13日凌晨,扬州著名学者朱江辞世,享年93岁。

  2月13日凌晨,扬州著名学者朱江辞世,享年93岁。

  朱江先生1929年2月生于江苏扬州,1953年进修于北京大学考古训练班。曾任苏北博物馆文物部主任,江苏省文物管理委员会调查征集组组长,江苏省考古学会副理事长等职。1987年获江苏省文物与博物馆专业研究员资格。1989年调江苏商专任研究员、江苏烹饪研究所所长,1997年离休。他在考古、历史、园林、宗教、海外交通和乡土文化等诸方面的研究均取得了相当成就,发表论文数百篇,在所撰专著中,《扬州园林品赏录》一书受到海内外广泛好评。

 

  “先生曾与家人讲过,自己如果哪天走了,不设灵堂,不搞遗体送别,不搞追悼会,不告诉亲朋好友,他想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友人方世岳告诉记者,2月4日,朱江先生在家人的劝说下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准备13日早上出院回家。没想到,凌晨4点,先生安静地走了。

  考古出身的治学“杂家”

  扬州艺术馆馆长梁明院说,朱江先生是清代扬州学派后,扬州文化实证研究开创者;扬州民国文化与当代的连接者;用国际学术眼光研究扬州文化并推向海外第一人;扬州园林研究翘楚;扬州文化的守望者之一。

  梁明院回忆说,她与朱江相识于扬州晚报博客网,这是网络时代的幸运。那是在2006年末,当看到他一些关于饮食、书画和扬州文化方面的帖子,觉得挺有意思,文笔也很特别,“非典型性古文”,不过自己很少跟帖,因为不熟悉,不敢贸然。朱江先生也很少在别人后面留言,只与三五个熟悉的人互动。

  梁明院与朱江先生第一次见面是在江都商城,那时梁明院还在学校,正在上课。听说朱江先生来了,及至见面,看到先生鹤发童颜,思维敏捷。朱江问梁明院的博名,说是回去后看她的帖子。果然,他第二天就看了梁明院的一篇《文汇阁与四库全书》,在后面留了四句打油诗:“晓色依云开,卷舒始展才;非同寻常可,巾帼阔胸怀。”帖文因与扬州文化有关,这大概是他关注的原因。

  后来渐渐熟识了,有一次朱江先生因腿疾住东方医院,梁明院正好参与扬州政协论坛关于古城保护的一个调研活动,就去医院看他。再后来因运河的话题求教,朱江先生画了去他家的路线图和作息时间,梁明院进门甚是惊讶,墙壁裸着,一应的家用设施很简陋,竟不像一个著作等身学者的家,但一面到天花板的组合书橱(几件旧柜拼凑起来的),堆满了书和资料,家里又十分干净,一尘不染。

  “邗上五架书屋”是朱江先生的书斋名,所藏著述、书籍、图版,尤多世之所珍者。书屋居址先是在扬州新城东圈门街七号,后数迁其居,故东关街杨总门之峨园,罗湾街紫气东来巷东首,小莲花桥禅贞庵后宅,皆其“书屋”旧址。屋虽几易其址,但其结构,皆灰墙黛瓦,木构梁架,砖库门面,依旧寻常百姓人家。

  梁明院说,朱江先生虽是大学教授,但他不是从象牙塔走进走出的,所以他从不为学术而学术。他从小学教师做起,到苏北博物馆文物部主任,江苏省文管会调查征集组组长,文化部山西文物普查工作队组长,江苏省考古学会副理事长,扬州博物馆调研员,一直到扬州大学教授、江苏省烹饪研究所所长。在他研究的领域中,学术目标始终指向现实的需要,涉猎考古、历史、园林、宗教、饮食、海外交通和乡土文化等方面,这也是他被人称为“杂家”的原因。朱江先生以考古学的方法,治园林、宗教、交通、饮食之学等,以实物印证史载,既继承了扬州学派的考据传统,又有西方实证主义的科学考证方法,加之他独特的论证思路及文笔,遂形成了个人鲜明的风格。他特立独行的个性,以及在学术的不迷信、不妥协,使他的研究打上了深深的“朱氏”烙印。

  晚年与互联网“同步成长”

  离休的朱江先生,迎来了自己的互联网时代,对于他或许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记得那时信息高速公路方兴未艾,电脑对大多数人来说是艰深不可触的,鼠标刚开始使用,互联网也遥不可及,朱江先生迷上了电脑,可以说他的晚年生涯是与互联网“同步成长”的,是较早一拨在论坛发帖子、后来又写博客的“网虫”。天涯、猫扑这些较早的知名网站都曾经留下他的足迹。用他自己的话说“有的是穿布鞋的,有的是穿球鞋的,有的是穿皮鞋的,有的是穿解放鞋,留下了杂七杂八的鞋印”,这一点让人不得不佩服。

  朱江先生从最初的电信163上网,到后来的宽带,从486到奔腾,从台式机到笔记本,再到平板电脑,他是始终不让自己与这个时代脱节的。朱江先生曾经说:“哪一天我离开了这个世界,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见到了我的祖父,如果他问我人世间都有电脑了,你会用吗?我答不上来,岂非愧对祖宗?”

  朱江先生的网名叫“車前子”,拼写为“cqz”。他在《天涯论坛》有一段自白:“我以‘车’为物,以己为‘车前之子’。‘子’,人之谓。车前的人,不是拉车的,即是开车的司机。我虽未拉过车或开过车,但已心向神往了,一股劲地向前跑。但决非那种神采飞扬,颐指气使的乘车者。因为好发议论,每不中的,故朋友谑呼之为:‘車前子言也’。”

  这一番自白,很能代表他的个性,既恪守传统又追逐现代;既严于律己,也严于律他。自己永不怠惰,亦不能容忍周围人不上进。

  “退翁”最满意的三部著作

  一个人一生要有得意之作。朱江曾说过,他平生最得意的学术成果有三种,即《扬州园林品赏录》《扬州与海上丝绸之路》和《饮食三录》,但这三部无一是考古专著。他从事考古三十九年,论文不下百余篇,除去中文本外,有的还被翻译成日文、阿拉伯文、英文,先后在海内外发表或转载,却无专著问世,他自嘲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意插柳柳成阴。”

  《扬州园林品赏录》是被广为传播的一部集考证、实录、史话、品赏、载述于一体的园林专著,行家多评论直追清人《扬州画舫录》。朱江积三十年之功,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铅印本《扬州园林实录》,到8万字的《扬州园林丛谈》,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增加到16万字的《扬州园林品赏录》,一版再版,直至本世纪初36万字的第四版。说起他的文笔特色,第四版序中有《解放日报》读书专刊主编查志华女士的评论:“几十年远绝尘嚣,灯窗默坐,做学问而没有把人生做得枯燥,虽是学术专著,却写得富有情趣,文字脱透,既可读又可赏,这也是《扬州园林品赏录》吸引人的地方。”

  一位学者专心于本土文化并不难,难的是他能克服和超越地域的局限,站在他域的角度来解读。朱江有不同寻常的学术敏感和洞察力。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回到扬州,虽身居一隅,埋头扬州古董和文化,但他的眼睛却像昆虫的复眼,观四路而直达彼岸。比如他对扬州与海上丝路关系的研究,他撰写的《扬州出土的唐代阿拉伯文背水瓷壶》《伊斯兰教文化东渐扬州始末》《中国的扬州与阿曼的苏哈尔》《扬州与阿拉伯的交通》《伊斯兰教在扬州的遗迹》《扬州与海上丝绸之路》(原名《海上丝绸之路著名的港口——扬州》北京海洋出版社出版)等,受到国内外学术界的关注。

  上世纪九十年代前后,是国际上对海上丝绸之路研究最为辉煌的时期,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策划了海上丝绸之路综合考察活动,1991年2月在中国泉州华侨大学举行了“中国与海上丝绸之路”国际学术讨论会,朱江先生的研究正遇上了这一波大潮,先后应邀赴日本、澳大利亚、阿曼、韩国等国家和澳门地区,出席国际学术大会,并作学术报告或讲学,把扬州与世界中断了千年的历史又连接起来,让人们知道扬州不仅仅有“三把刀”和“美女”,更有辉煌的港口贸易和海上通道。

  《饮食三录》是朱江先生60岁后出任烹饪研究所所长后的“业余之作”,且论且文,情趣盎然。这本书原为“白皮书”,即现在“邗上五架书屋”系列丛书之《扬州饮食随想录》与《海内海外饮食回想录》。

  除上述之外,朱江对扬州唐城的研究自成体系,可以“扬州唐城学”名之,只不过被园林学的光华掩盖了。梁明院说,自己在不了解扬州唐代历史时,曾骄傲于扬州诗歌、美食表面的虚华,但从朱江的文章里知道唐代扬州城后,在骄傲的同时,更多了一份尊严与底气。

朱江不下几十万言的网文,如同一座矿山,里面藏着真金白银,亦是不可多得的。朱江的著述,于扬州文化不是停留在碎片的掌故传说、文人情趣、富贾奢华,还在于还原背后的城市风骨和对这个城市文明的守望。

  与朱江先生“一课之缘”

  扬州大学的周爱东,深情回顾了他与朱江先生的“一课之缘”。

  周爱东说,他是1988年进入江苏省商业专科学校的,当时的第一堂课就是朱江先生主讲的,那堂课也恰恰是朱江先生在学校上的最后一堂课。在那堂课上,朱江先生为学生们讲解了自己对于海上丝绸之路的研究成果,至今还是印象深刻。

  这堂课结束之后,朱江先生虽然不再上课了,但是他在校园里还有一间办公室,学生们时常可以见到他,慢悠悠行走在校园里。

  后来在扬州晚报博客网上,周爱东写了一篇文章,回忆自己和朱江老师的故事。他并不知道,朱江也在这个博客网上,看到他的文章,就写“原来有故人”,从此两人重新联系上了,经常在博客网上进行互动。

  周爱东说,在外人看来,朱江性格比较“古怪”。他住在古旗亭,有一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如果不是很熟悉,朱江不愿意别人到自己家中探望,即使是去,也坚决不允许别人带任何礼物,哪怕是最寻常的水果。

  朱江对于后辈的提携,可谓是无微不至的。周爱东回忆,当时一些年轻学者想要举办活动,朱江经常为他们联系场所,比如汉陵苑、朱自清故居、史公祠、小盘谷等,都是免费的。

  “朱江先生是学考古的,他在扬州文化的研究方面,十分注重考据,严谨而准确。他的离世,是扬州文化的一大损失。”周爱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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